小瞳:

你还好吗?我们太久没见了,你在哪里。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我记得和你见面时的心跳,我记得你的味道,我记得你微笑的眼睛。

可是我却不记清你的样子。你的眼睛,鼻子,嘴巴……我越是拼命想记起你的模样,你的脸就变得越模糊。

思维是混乱的,没有条理的。文字源于思维,文字也可以整理思维。

我用文字记录我的思维,就是害怕有一天我的思维会混乱到无法再用文字记录。那时,我就真的彻底忘掉你了。

真相是什么?真相只有上帝才看得到。

我们睁大眼睛只能看到事实的冰山一角。

而事实又离真相差了很远。

我的文字也只能记录我看到的眼前的指尖大小的事实,无法还原真相。

警方解除实验室封锁之后,我又去过一次墨教授的档案室,里面的书架空空如也,档案都被收走了。

墨教授临死的时候拼命要把意识交换的注意事项灌输给我,我想一是因为那些都是他实验错误的总结,他希望我能记住。再就是,他早知道他死后那些实验档案也会随着他一起消失吧。

我曾经问过墨教授如何实现人工智能。我说我觉得如果能造出自主意识的智能,就算实现了人工智能。

墨教授笑了,他说,我们除了知道自己有意识之外,都无法确定别人是不是真的有意识。自主意识,连我们自己都无法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自主意识。

我成为人之后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我是谁”。每次一开始想这个问题,就像跌入无尽的黑暗中,一直下坠,触不到底。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只能强迫自己停下来,不敢继续。

墨教授认为万事万物皆为波,包括意识。当两个波相向运动时,它们会相交,然后分开,继续保持原先的频率继续前进。意识应该就是这样在两个个体之间发生了交换。

疯教授说,脑波只是意识的一个展现出来的形式,自我意识的产生是身体感知和认知的集合。他觉得意识不会因为眼睛的运动产生共振就能完全交换,意识没办法完全交换,共振只会让意识融合。

他说的有道理。

我自己知道自己是Jack,可是我却有白目白的记忆和感觉,有时候我会忘了自己是Jack,我觉得自己就是白目白。疯教授说融合在一起的波是可以被分解成不同波长的正弦波。

我经常去跟疯教授聊天,他是绿教授的时候会跟我聊很多。如果他是你的妈妈,不但会跟我聊天,还会追着打我。我想她应该是恨死猴子了吧。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接受你的妈妈在疯教授身体里这件事。

还记得墨教授对疯教授说,相爱的俩人永远融合到一起了。也许你的妈妈和疯教授真的爱过,但当他们真的融合在一起了,就会变得互相讨厌。太亲近了必然生嫌隙。人和人之间,总是需要保持点距离才是美的。

你的猫我找到了,就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它的毛很白,叫声很温柔。但是它跟我以前的女朋友交换了意识,她也许也受了那只玩具猴的影响,遇到你的猫时不自觉地盯着它的眼睛了吧。

现在我们三个住在一起。我按照墨教授教我的方法,结合疯教授说给我的理论,用老鼠偷偷做实验。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她们换回来的。这个实验成功的话,我也一定也能帮到你的妈妈和疯教授。

小瞳,每当我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和你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静静躺着的画面。你还觉得冷吗?我好想再一次拥抱住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每天都感觉自己的记忆在慢慢消退。我怕等你愿意回来的时候我却已经不记得你了。

我又找了一间酒吧,比不色酒吧大好多好多。这间酒吧的logo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只正在飞翔的小鸟。

这间酒吧的客人很多,每时每刻都有好多人在不停的说话。客人们都保持着疏离地礼貌。大家都戴着面具,没人知道面具后面的人是什么模样。

我偶尔在这间酒吧里给客人们讲故事,讲我的故事,讲你的故事,讲他和她的故事。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听到我讲的故事,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因为只有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故事叫 #不色猴的故事。

白目白

某年某月某日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下)

白衣女人依然面无表情,像站定的大佛,眼睛无神地不知道看向哪里。小瞳扶着白衣女人的肩膀,前后摇晃着她的身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啊?”哭泣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

“小瞳……”疯教授费力喊道,“小瞳,你冷静一下。”

小瞳的双手还是搭在白衣女人的胳膊上,终于不再叫喊,低下头,眼泪从她闭着的双眼里钻出来,一颗一颗砸在她的脚下。

Ros搭在我腿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我低下头,见它正拼命想让自己的头抬起一点儿。我赶紧抱着它,轻轻转过它的身体,让它的头搭在我腿上。而它的旁边正是平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的墨教授。Rose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Rose半睁着眼看着我,摸索抓住我的手。它的手瘦小而粗糙,手臂上满是撒乱的棕红色的毛,跟Jack的手一样。每天早上我醒来都会伸出自己的双手,生怕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双手。

Rose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手却越握越紧,让我疼得想要挣开。Rose显然已经跟墨教授完成了意识交换,Rose现在就是墨教授,是我的爸爸……

“小瞳,”疯教授说,“她已经不是你的妈妈了,你的妈妈,早就不在那个身体里。”

“闭嘴……”小瞳哭着说。

“小瞳,”疯教授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你妈妈的身体是一只老鼠,她被训练得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去做事情,就像机器人一样。”

“那我妈妈去哪儿了?”小瞳含糊问着。

“我。你妈妈的意识在我这里。”疯教授竭力平静,可他的声音也变了调子。我猛地抬头,震惊地望向疯教授,又看了看快要不行的Rose。

“我被墨心智,不,被那只死猴子把意识交换到这个人身体里了……”

小瞳转过身,已忘记了哭,她红着眼盯着疯教授,“怎么回事?你到底是疯教授还是妈妈?”

“我是妈妈,”疯教授看着小瞳,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是那只丧心病狂的猴子,他把我骗到了江南的身体里,弄得我俩人不人,鬼不鬼……”

“他一直想帮你们恢复正常的。”我忍不住打断她。

“他不会,他只想害死我!”疯教授尖着嗓子冲我喊,狰狞的面孔吓得我后背汗毛全竖了起来。

“那她呢?她是谁?”小瞳指着白衣人问道。

“她是……老鼠。”疯教授颤抖着说,“小瞳,我真的是你妈妈……”

“不,你不是!”小瞳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哭喊道,“你是疯子!意识不可能互换的,你们全是疯子!”

“小瞳……”我看着歇斯底里的小瞳,明白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吊诡,只好轻轻道,“意识互换是真的,我便是跟白目白意识互换的Jack,那只猴子……”

Rose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我看着它,不知所措。

小瞳,绿江南,朱子姝,墨心智……太多的往事和现世纠缠在一起,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这些。Rose终于像墨教授一样,闭上了眼睛。

“爸爸……”屋里安静得可怕,我轻轻的一声爸爸却像一个火星点燃了小瞳。

“疯了!你们都疯了!”小瞳闭着眼睛,用我听过最大的声音颤抖地叫喊着:“你们都是疯子!”

她头也不回得冲出了实验室,冲出了我的世界。

疯子,谁能说我们不是疯子。我看着眼前焚烧炉观察窗口里闪出来的红光。

意识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感觉,我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世界。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永远无法世界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我是谁?猴还是人?

“你长得像人,说话像人,做事像人,你就是人了。”

是的,我长着人一样的脸,说着人类的语言,走在街上也没有人觉得我是异类,那我为什么还要纠结我的意识是什么。

我就是我,不管我的身体是什么,我不过是我罢了。

焚烧炉的火熄灭了,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我打开大门,广阔的视野,新鲜的空气,我深吸了几口气,肺里充满了炎热夏日午后混杂着灰土和烟尘的气息,一切都如此真实。

我坐在了学校旁边的拉面店,大口吸着带着浓厚肉汤的细长拉面,放胡椒粉和辣椒酱的肉汤喝下去,眼泪和鼻涕止不住的流出来。我从纸抽里抽出面巾纸,抹了额头上的汗,又擤了擤鼻子。

“近日,我市某高校爆出学术不端丑闻,某重点动物实验中心被查出存在虐待实验动物事实,严重违反了……”新闻播音员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抬头看了眼挂在墙角的电视机,又往面汤里撒了些胡椒粉。

小瞳走后不久,警察就来了。殷记者似乎提供了决定性的证据。最终黄老板以持刀杀人的罪名被逮捕,目前正在警方调查。剩下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在接受调查后全被释放出来,没有人提到小瞳。

大学的内部调查组随后暂停了研究室所有的工作。没有多久,研究室空降了一位新教授,接手了墨教授之前所有的工作,学生和实验工作人员。

电视上,民众们对着记者的话筒义愤填膺地怒斥着实验室不仁道,甚至为可怜实验动物哭泣。

“这是本台记者从前方发出来的报道。”那记者拿着话筒对着屏幕字正腔圆的说道。这声音……我抬起头,灰色衣服和大墨镜,赫然正是殷记者。

就在我心里翻江倒海时,电视上的画面早已换了。欢乐的舞台上,主持人们扭动着身体,走到舞台中央,激昂地说着,“欢迎大家收看每周五晚让你最开心的大型娱乐综艺节目……”拉面店里的气氛立刻跟着轻松欢快起来。大家都如释重负地欢歌笑语起来。

从拉面店出来,我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觉走到我和小瞳第二次见面的那条长椅旁。长椅上空荡荡的,以前贴上的寻猫启事也早已被人撕下。我慢慢地坐下。小瞳,你去哪儿了。

喵~

耳边传来细弱的猫叫声。我低下头,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正在我的脚下,抬头看着我,吐着舌头。它看到我低头看它,又叫了一声,声音温柔纤细。

这不是小瞳一直在找的那只离家出走的Kitty吗?我弯腰抱起它,它轻舔我的手背,然后从我的怀里跳了下去,向我面前的小树林里跑去。

我站起身,跟着在它后面。Kitty在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脚边停下。女孩背对着我,身材苗条,好像小瞳的背影。女孩的对面,站着疯教授!

女孩听见有人走过,转过头来,眼里满是惊惧。我揉揉眼睛,这女孩竟然是晶晶,我的“前女友”。

疯教授站在她的身后,丝毫没有理我的意思,他盯着她的后背,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她:

“你是人还是动物?”

——完———–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中)

”你说什么?“黄老板走上前来,拽住墨教授的衣领,我推了他一下,他却纹丝未动。

“三年前,你的主人黄老板来找我……说他不想活了,但是又担心自己养了多年的狗,希望我作为他的朋友能收留你……”

“……我便告诉了他意识交换的事情,他同意让我给他和他的狗做实验,没错,就是你。他要把他的身体……让给你……”

“不!那是万能的神……”黄老板没有说下去。

他松开了墨教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发出像狗一样的呜咽。

“狗跟人的意识交换,我也是……第一次做。虽然成功了,你的记忆却出现了问题,一个月前的事情你都会记不清楚。万能的神和不色鼠的故事,都是我以前讲给你听的……”

“我的主人……”

“按照实验动物安乐死的处理方式,我给他注射了氯化钾,然后在焚烧炉里烧掉了。”

“不对,你撒谎!你骗我!”黄老板有些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殷记者都知道。”还在不停拍照的殷记者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停了下来,被墨镜遮住的眼睛从相机后面冒了出来。

“你知道?”黄老板抬起头,“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殷记者没有说话。

墨教授看向殷记者,“意识交换研究本身就是秘密项目,我知道你是上面派来监视我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黄老板不顾一切地盯着殷记者,“你骗我!你根本不是不色!”

殷记者并没有搭理黄老板,他朝着墨教授方向,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你隐瞒了你是不色猴的事情。现在上面都知道了。你的工作上面也已经安排好接替的人了。”

突然,墨教授的身体蓦地一沉,原来小瞳突然放开了手。我只好用力揽住墨教授,防止他栽倒。

我瞥了小瞳一样,见她低着头往旁边挪了挪,我想说什么,可现在真不是时候。

“什么上面?什么项目?”黄老板伸手要去抓殷记者的衣领,“不是说好为了解救受虐待的实验动物们吗?”

“你住手!”殷记者终于冲黄老板吼道,“你就是个失败的试验品,是一条连主人都不记得的健忘狗!”

黄老板被他的话震得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殷记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起相机,竟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原来网上的谣言是你们散播的,哼,也是,用不色去研究不色,上面怎么可能放心。”墨教授看着殷记者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冲着黄老板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转过头轻声对我说,“小白,你扶我到座位上坐好,我快不行了。”

我早已顾不得惊讶了,赶忙搀扶墨教授坐在实验台前。墨教授坐下后,把自己的头固定在固定台上,跟Rose面对面坐好,他们互相对视着对方的眼睛。

“小白,意识交换的实验过程,你记住了……”,墨教授眼睛看着Rose,深吸一口气,努力放大嗓门对我说,“训练动物长时期注视对面的眼睛。交换时先固定住动物的头部,人与动物面对面坐好,眼睛盯住动物的眼睛,要保持注意力集中……“

墨教授像背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一样竭力大声地喊着,仿佛要释放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他已是满头大汗,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对面的Rose。

墨教授刚刚应该是要将疯教授跟Rose进行意识交换。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黄老板。现在他选择先保住自己的意识,只有跟Rose交换才行。我环顾四周,他如此急迫地强行让我记住这些,怕是以后的工作只能我来做了。

”……注意事项: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是可能会有健忘症。同类不能交换,意识会产生混乱……“墨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弱:”……这次如果成功,可以证明意识交换过程可逆,一定要帮疯教授恢……”

墨教授声音戛然而止,没了任何反应。

整个实验室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电脑机箱内发出的呼呼声和提醒画面没有定格的滴滴声分外刺耳。

突然,墨教授大叫一声从座椅上跳起,随后头朝后仰,砰地一声,狠狠地栽倒在地上。他捂着肚子,发出凄惨的叫声,像猴子一样的叫声。

我赶紧冲过去,托起他的头。

墨教授看着我,半张着嘴巴,像是要说话,嗓子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眼睛越来越浑浊,最后终于吐了一口气,手啪地一声垂到了地上。

墨教授死在了我的怀里。

固定在架子上的Rose也开始动了起来,但是因为全身被紧紧固定住,只能不停地动它的眼睛,发出像要说话一样的叫声。

两个白衣人忙上去解开Rose身上的固定架子,随后它自己便跳了下来窜到我身边,看了看墨教授的脸,又看着我。

“墨教授?”我看着Rose,迟疑地问。

Rose没有回应,又跳到了旁边疯教授的大腿上。

“你是墨心智吗?”疯教授也问道。

Rose只是盯着疯教授和站在疯教授旁边的那个白衣人,又转过头看看了看我。

突然,Rose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从疯教授腿上跳下来,躲到我的身旁。再一看,疯教授旁边的白衣人手上拿着一根针管,里面已经空了。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药瓶,我认出那是用来给动物安乐死的10%的氯化钾。

疯教授似乎也是刚刚才注意到那个白衣人,那白衣人也正看着他。她虽然梳着平头,但侧脸还是能看出是个消瘦的女人。

三个白衣人在实验室里总是默默工作,基本一句话都不说,我竟然从没有注意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模样。若不是偷听了墨教授和疯教授说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竟然都被老教授跟老鼠交换了意识,训练成了专门做实验的机器。

“子姝……”疯教授轻轻喊道。

而那白衣女人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

“妈妈!”一直躲在旁边的小瞳冲到了白衣女人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妈妈!”她大声喊着,“我是小瞳啊,你还记不记得?”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上)

我是谁?

我看着焚烧炉里跳动的火光,耳中是焚烧发出的轰鸣声,而里面躺着被我刚刚推进去的Rose。我告诉自己,我只是一只猴,一只从出生就注定是被实验的名字叫做Jack的猕猴。但我所在的这个身体,这个大脑的残存的记忆却渐渐占据了我。

我是白目白,记忆中的香气,味道,感觉,心情都是真真切切属于我的。

我是猴还是人?

“你长得像人,说话像人,做事像人,你就是人了。”小瞳仿佛就站在我身边,不停地对我说着同样的话。

小瞳,小瞳消失已经一周了。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果我没有带她去实验室……

那天晚上,我打开实验室的门,看到的画面就像定格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

实验台旁电脑风扇发出的呼呼声,实验程序开启后机器发出的哔哔声,让人憋闷而狂躁。

Rose被固定在实验台前的固定架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它对面的疯教授有气无力地靠在试验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旁边直挺挺地站着一个白衣人,双手面无表情地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针管镊子剪子等工具。

疯教授的脚旁蜷缩着痛苦万分的墨教授,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小瞳跪在墨教授的身边,托着他的头,低声呜咽着。

墨教授的身旁站着两个男人,背对着我。其中一个人手上握着一把沾着血的刀,血顺着刀尖一点点滴在地上。

墨教授无力地靠在小瞳身上,看见我进来,费力地冲我招了招手。小瞳也抬起头,慌乱无措地看向我,满脸泪痕。

旁边两个站着的男人听到动静也猛地转过头来。

其中一个眼中带着惊恐,眼睛上有刀疤的印迹,竟然是不色酒吧的黄老板!

而另一个则戴着墨镜,手里举着一台相机,正是殷记者。他漠然地瞟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对准Rose按起了快门。

“小白,你看看,他们现在不但做动物实验,连人体实验都要做了,在校园里抓了个疯子就要做实验。”黄老板扔下刀,慌忙解释,“我一着急……”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边问边急步向墨教授走去。

“我……我担心他们会销毁证据,听你跟小瞳说今晚墨教授不在,就……就打算进来看看。”

“你不是说不会伤害墨教授的吗?”原来我和小瞳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黄老板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指着Rose和坐在对面的疯教授,“可他虐待动物,还要把人也给绑上……”他一脚踩到刚刚扔下的带血的刀上,踉跄着冲我喊道:“我是正义的,正义无罪!”

我跟小瞳把墨教授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蜷缩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双手已经完全被血染红,指缝中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

”叫救护车!“我急道。

黄老板扭头看了一眼殷记者,殷记者不说话,依然举着相机对着我和墨教授不停地按快门。

小瞳仿佛如梦初醒,慌忙掏出手机。

”不用了……“墨教授有气无力地摆了一摆手,“来不及了……”

“可是……”我忍不住也哽咽起来。

“小白,不要哭……”墨教授喘着粗气,”扶我到Rose前面的位子上……”

我愣了愣,“您要做什么?”

“我这个身体快不行了,你先帮我跟Rose意识交换……”墨教授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紧锁眉头,“死之前我想确认一下意识交换过程是可逆的……”

“你还要拿动物做实验吗?”黄老板大声呵斥道。

“我……来不及了。”墨教授艰难地看向黄老板,“你大概忘了,你就是动物实验的成果,三年前你还是一条狗……”

他俩相爱融为一体(下)

一阵脚步声后,外面办公室的灯亮了,光线从档案室门底下缝隙里透过来。虽然很细,但在漆黑的档案室里,就像日光灯一样,打在我右边跪坐的小瞳的脸上。

小瞳神情紧张地盯着门,紧咬下唇,抓着我的手按在她腿上,手心全是汗。

“当年要不是实验失败,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墨教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实验快成功了,你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这沉默更让人抓狂。

我紧盯着面前的档案室的门,脑中一遍遍地幻想着门被突然打开,墨教授发现跪在地上的小瞳和我……恐惧几乎吞噬了我。

“你知道灵魂是什么样子的吗?”终于,我们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

我和小瞳握着的手同时一紧,眼睛蓦地瞪大,扭过头惊恐地看着对方。这个声音我们太熟悉了,疯教授!

怎么回事?我脑中电闪雷鸣,突然,似乎是灵光击中了我,我激动而颤抖地拿起仍在地上的那张相片。照片中的第三个人,那个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年轻人,是疯教授!

“你想说什么?”墨教授问。

“你知道灵魂在什么地方吗?”疯教授还是疯疯的感觉。

“在大脑里。”墨教授却是很认真地回答。

“大脑里,灵魂是大脑里哪个部位产生的?意识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你连意识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谈什么实验成功?”

“你不需要知道力学原理一样可以做出来汽车,轮船。你不需要知道化学元素表,也一样可以做出火药,不是吗?”

“你可以在不知道力学原理的情况下,做出来汽车,轮船,飞机,但是你如果不知道万有引力定律,就做不出卫星,做不出宇宙飞船,飞不进太空……你……”

“对,我不知道意识到底是怎么产生,但是我却可以让人和跟动物意识交换。而且我已经成功很多次了。”

“真的成功了?”

“是的。五年前,我就已经成功地让老鼠之间进行意识交换了;三年前成功交换了狗跟人的意识;最近,我刚刚用同样的方法验证了猴和人……”墨教授突然停住了。

我知道他说的猴就是我,可是,我看了看小瞳,她还不知道。

“交换了之后还能再换回来吗?”疯教授问。

“还没有做。但我相信同样的方法一定可以实现,没理由不可以……”墨教授有些激动。

“需要多久才可以给我做?”疯教授问。

墨教授似乎考虑了很久,才慢慢说道:

“意识交换的现象早有记载,但是都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也不知道如何去控制。”墨教授语气恢复了平静,“要不是三十年前不色的暴动,所有的记录也不至于都被销毁了……”

墨教授停了一会儿,疯教授沉默不语,墨教授继续道:

“不色们从此隐了姓埋了名,人体实验和动物实验的限制又越来越严苛,到现在甚至已经没法光明正大地去做这项研究了。”

“可你还在做。”

“没错,”墨教授的声音伴随着挪开椅子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他应该是站起来来回踱了两步,“这是一个秘密研究项目,我只是其中一个成员罢了。”

“这项研究还在有组织地进行?”

“哼,很稀奇吗?谁能抵抗永生的诱惑?”

”当年我们三人跟老教授在森林里与动物们同吃同住,谁想到会变成今天的样子。“疯教授叹道。

“当年……当年子姝嫁给我,我知道江南你不服气……”我转头冲小瞳询问地皱了皱眉头,她魂不守舍地轻轻点了点头,果然那是她妈妈的名字。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疯教授不疾不徐地打断了他。

“什么朋友,”墨教授哼道,声音里突然满是怒气,“不过是没找到机会上床的狗男女!”我捂住了嘴,我从没想过墨教授也会如此失态。

“你还是控制不了他的嫉妒。”疯教授冷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墨教授烦躁地说,“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被他情绪影响了。”

“你永远也摆脱不了他。”

我和小瞳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看来我们都没听懂。

“你俩现在挺好啊,两个相爱的人,永远融为一体了。”墨教授阴阳怪气地说。

“你混蛋!”疯教授突然破口大骂,“你就是一只脑壳被撬开的实验猴!要不是子姝发现你躲在屋子里对着一只猴子屁股的相片自慰,慌地跑去找老教授帮忙,她也不至于被老教授弄得跟一只老鼠交换了意识!”

疯教授的话犹如一阵响雷炸得我眼前发黑,等我恢复了些许,发现小瞳张大着嘴巴,生怕发出声音而憋着呼吸。我忙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多希望能带她逃离这些晴天霹雳,但我们俩却都一动也不敢动。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墨教授也提高了声音,“他当着我的面拧断了我的脖子,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就死了!”

墨教授带着哭腔哽咽道,“我不得不看着子姝跟老鼠交换意识……我没想到她会发现……她便是发现了又能怎样……为什么老教授他……他该死……”

墨教授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确该死。”疯教授阴沉道。

小瞳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起来。我早已知道墨教授的意识不再是墨教授,但对小瞳来说,却是双亲早已死去的打击沉重袭来。我不忍看她,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她一只手捂住了嘴,无声地抽泣起来,我只好更紧地抱住她,她的手抓得我生疼,我却希望她能更用力地发泄出来。

静了一会儿,墨教授又说,“今天找你过来不是跟你叙旧的。”

“哦?”

“我的时间不多了,“墨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的项目可能马上就要被停了。我要让你们恢复正常,本想做到万全,现在没有时间验证了,你愿意赌一把吗?”

“有多少把握?”疯教授似乎不疯了。

“一半,”教授叹了口气,“你和子姝现在能控制好自己的注意力吗?”

听到这个名字小瞳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我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我还行,子姝还有些困难。”

墨教授似是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道,“那只能先让你跟猴子换,然后子姝跟她自己的身体换,最后再把你换回到你的身体。”

“你说什么?!子姝的身体?你什么意思?”疯教授惊呼的声音伴随着拍桌子的响声一起穿进我的耳朵里。

小瞳松开我的手,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

“你冷静点儿。除了子姝,老教授当年还交换了另外两个人。他死后,我一直留着他们帮我做实验。”

“她的身体在哪儿?”疯教授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就在地下的实验室里,我现在便可以带你去看她。”

我也惊呆了。我竟然一直离小瞳的妈妈如此近,而小瞳,一直以为妈妈抛弃自己离家出走,刚刚又得知父母已经被意识交换,早已逝去。她本已悲痛欲绝,现在又突然说妈妈就在这楼下的实验室里。不知道她的妈妈现在又是怎样的存在,我思量着要不要带小瞳离开,可她又怎么甘心。

果然,一听到墨教授二人离开的声音,我和小瞳便大口大口的喘上了粗气,半晌,小瞳便急匆匆颤巍巍地说道:

“妈妈,我要去找妈妈……”

她边说边用手在我身上摸索。

我只好从身上取出通往地下室的钥匙,小瞳一把夺了去,跳起身冲了出去。

我也急忙起身,想跟上去。不料刚刚跪得时间太长又太紧张,猛地起身,一阵腿麻木后针刺的痛楚席卷而来。

我扶着桌椅墙壁踉踉跄跄地跟上去,小瞳早已没了影。等我终于到了地下室,只看到小瞳夺去的钥匙还留在门上,晃动着。我慢慢推开通往地下室的铁门,一步一个台阶走了下去,感应灯渐次亮起昏黄的光,我沿着这昏黄的楼道向尽头黑暗中的动物实验室走去。

他俩相爱融为一体(中)

实验中心的大楼空无一人,脚步的回声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像是在那黑暗处有一个人朝你走来。我刷了门卡,小瞳跟在我身后进了一楼的研究室。

研究室的灯是开着的,学生们早已回去了,我和小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仿佛怕打扰了这里的桌椅板凳。墨教授的办公室关着门,里面漆黑一片,看来他已经回家了。

“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想来这里读研究生,”小瞳轻轻说,“但他不同意。说女孩子家不要天天跟臭动物泡在一起。”

我们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地闪进了墨教授的办公室。墨教授办公室靠外的墙上有一扇窗,透进些许亮光,适应了一会儿便隐约能看清屋内的情景。

占了两面墙的书架子堆满了书和资料本夹子,办公桌上也杂乱无章地堆着文件,中间的会客桌相对整洁一些。电脑屏幕的灯还亮着,电脑桌旁边的小门就是档案室的入口了。

小瞳冲我点了点头,我一咬牙,拉着她推开门钻了进去。

档案室应该是墨教授自己隔开的小屋,里面除了这扇小门再也没有别的门窗,关上门后一片漆黑。我揽着小瞳的肩膀,伸手摸索着想往前挪。

小瞳却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打开了电筒。电筒的光亮刺得我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

这次我能清楚地看清档案室了。三面墙上都是直达屋顶的书架。像一个小型图书馆。书分门别类,摆放得极有条理且整齐,跟外面的办公室截然不同。

电筒扫过房间,一进门左手边的书架上颜色鲜艳,仔细一看,原来是各种儿童读物和从小学到大学的各种教科书。正中间的书架子上是大部头的词典和大脑神经学,认知学和心理学之类的专业书籍。右手边的书架上都是各种文件夹和档案袋。小瞳直奔右手边去翻找档案袋。

为什么会有儿童读物和各种教科书,我只愣了一瞬就马上明白了,那是墨教授在突然从猴变成人之后,为了隐藏自己做出的努力。我心底暗暗感叹佩服,却不知恐惧也埋得更深了。

小瞳认真翻看书架上的资料,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这个!”小瞳兴奋地小声叫道,“就是这样子的档案袋,上面还有动物的画像,这一片全是。”

果然在档案夹的书架上,中间的隔层全是同样的文件夹和档案袋。小瞳拽出一个档案袋,掏出袋子里的文件,随手把袋子递给我。

我接过档案袋,一眼看到封口处上那个清晰的logo,一只简笔画的老鼠,跟不色酒吧的logo一模一样。

难道墨教授跟不色酒吧有什么关系?大有可能,关于不色的一切他都不会放过。

“这是一个狗和人意识交换的实例。”小瞳翻了几页,又从我手中拿回档案袋,把文件塞了进去。“这里的材料太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关于我妈的。”

小瞳边说边把电筒往上晃了一圈,猛然放置档案的书架最上方,有一个相片框。她踮着脚伸直了手却碰不到。我挨着她的身后,伸手把相片框拿了下来,放在地上,举起电筒,对着照片把它照亮。

那是一张黑白的相片。背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前面站了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这是爸爸!”小瞳指着左边的年轻人,“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就是这样成天对我笑嘻嘻的。”

中间是一个扎着马尾的漂亮女孩,长得跟小瞳有几分相似,这是……

我转头看向小瞳,她眼眶有些发红,默然不语。我想我猜的没错,这是她的母亲。

另一个男生看起来跟他俩差不多大。戴着一副大框墨镜,嘴角得意地翘起,是个时髦的阳光青年。只是看起来竟然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如果我见过他,他也一定是跟墨教授一样的老者了。

我们正准备把相片放回去,档案室的外面忽然有人拉开了门,跟着传来了说话声:

“还记得这里吗?”

是墨教授!

小瞳赶紧熄灭手上的光亮,我俩抹黑猫着腰原地蹲了下来,屏住呼吸,心砰砰直跳,墨教授怎么突然回来了?我俩不禁握住了彼此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冰冷和止不住的抖动。

他俩相爱融为一体(上)

疯教授沉默地站在那里,手上握着一把收起来的黑伞,像武士随身携带的宝剑,剑尖有液体一滴滴地淌下,落进水洼,水洼里有不断扩散的同心圆波纹。一个,两个,三个……雨滴越来越多,水洼里再也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同心圆,只有雨水溅起无数的水花。水花越变越大,像从地底奔涌而出的鲜血。疯教授从鲜血中窜出,向我扑来……

一阵激烈的抖动,我喘着粗气蓦地睁开了眼睛。我习惯地在眼前展开双手,又环顾四周。粉嫩的房间,墙上贴满了Hello Kitty的图片,桌子上的台灯闪着粉黄色的光,像火炉一样温暖。我背靠着床坐在地上,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孩。窗外黑漆漆的,那幽幽的黑从窗户缝隙钻进来,让满头大汗的我感到一阵阴冷。

昨晚回来的时候小瞳已经睡了。看着她的睡颜,我更觉沉重起来。

墨教授是她的父亲,她却不知她真正的父亲已经死了。而我的父亲却占用她父亲的身体做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妈……”小瞳在梦呓中翻了个身,眼角泌出一滴泪来。

我至少可以帮她找到她的妈妈,还有她的猫。

“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瞳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窗外已透出些微亮光,不时地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传来。

“晚上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我说。

“好啊。”小瞳懒懒地半抬起身向我偎过来。

我用嘴唇轻触她的额头,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我不由地深吸了几口气,我想要记住这个味道。

周五,大家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最后一组Rose的颜色识别实验,下午刚过完一半,研究室的气氛便轻松起来。墨教授宣布下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不用来实验室。几个学生按捺不出兴奋叫出声来。

白衣人很平静,他们都是纯技术人员,很少上楼,工作基本都在地下室。他们的性质等同于临时工,按照工时算工钱。下周内部调查组来检查,学生们可以放假,他们却不行。

“大家都好好放松放松吧,这周辛苦你们了。”墨教授对大家说。

墨教授说完走到我的身边,低声道,“晚上我还有点事情,今天晚上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吧。”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们明天再聊。”

“嗯。”他对我的亲近就像海洛因,让我想依靠又想远离。

周五的校园一派祥和,傍晚的清风吹走了白天的闷气,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园慢声细语地交谈,连草坪上的小鸟都悠闲散漫起来。几个老人家坐在校园路边的长椅上看着孙辈们颔首微笑,夕阳的斜晖映着孩子们游戏的身影和他们不知愁的笑声。

傍晚六点,小瞳准时出现在校园门口。她看起来非常开心,远远地便冲我挥起手。她依旧是一身黑,黑色的收腰背心和黑色的低腰牛仔裤,显得她越发消瘦。这是多么年轻的身体,腰上线条紧绷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平坦的小腹上肚脐显得深邃又性感。原本鲜黄色的短发洗成了暗红色。脸上的妆并不浓,鼻梁上散落的雀斑清晰可见,配上这身衣服略显违和,好像是可爱的公主穿上了摇滚衣服。

“久等了!”她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开心地笑道。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今晚墨教授不在,我们可以去档案室。”

“真的吗?现在就去吗?”她果然兴奋起来。

“墨教授说有点事,可能晚一些才走。我们先去喝一杯吧,我请你。”

“嗯!”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闪着激动而忐忑的光。

黄老板热情招待我们,小瞳却坐立不安地望向窗外。

“我想知道她在哪儿,”小瞳说:“虽然我心里还在怪她。”

“你想和她见面吗?”

“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头发很长。”

“她的名字呢?”

“朱子姝。因为她总是无奈地笑着说很多人管她叫做朱子妹,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你放心,就算档案室没有线索,我也会继续帮你找的。还有你的猫,我也会帮你的。”

她看着我,眼眶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猫也要离家出走?我真的那么差劲吗?”

“怎么会,我不是一直都在么。”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墨教授应该已经离开了,我们走吧。”

你会成为万能的神 (下)

“我们都是不色猴?”

我愣住了。这个震惊不亚于我自己从猴的身上跑到人的身上时候的感觉。我觉得全身毛发悚立,头皮发麻,浑身毛孔都叫嚣着往外冒着冷汗。一时间周围生息全无,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好吵,我的瞳孔一定收缩成一个小点儿了。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德高望重,满腹经纶,根本没有一点儿猴的样子。

不可能的,意识交换怎么会如此频繁如此轻易地发生,他或许是为了某种目的在伪装,是为了研究吗?

“十年前,”墨教授并没有理会我,他盯着还在呼呼燃烧的焚烧炉,缓缓说道,“我跟你一样,也是这里的一只被用作实验的猕猴,我当时被打开了脑壳,大脑上插满了电极,我盯着对面给我做实验的人看,他也看着我,然后我就变成了他。”

“打开了脑壳?!”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猕猴就死了,像你的身体一样,在这里被烧掉。这里是实验动物焚烧炉,送走了无数动物,却也送走过人。”墨教授顿了一下,闭上眼睛,转过身来,颤抖地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你在饲养室里出生,你是我的孩子。”

我大概实在承受不了这些信息,只觉得眼前一黑……

我悠悠转醒时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旁边的焚烧炉还是呼呼作响,我躺在焚烧炉旁的地上,墨教授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

我恍惚了一阵子,依然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一切。

“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一定很难接受。”墨教授温柔的眼睛让我有些哽咽。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谁,虽然我记得白目白在老家有一个老父亲,可那也不能算做我真正的父亲。一只在实验室出生,在笼子里长大的猴子,我从没有妄想过血缘上的父亲。

而此刻他却正在眼前,这个慈眉善目受人尊重的老教授。

“父亲……?”犹豫,不相信,渴望,几种情绪闹得不可开交。

“嗯。”墨教授蓦地睁大了眼睛,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亮,“我曾被用来在实验室里做交配实验,你就是这么出生的。”

“后来呢?”我深吸着气,颤抖着问。

“我用了两个月才熟练控制这个大脑和身体,”墨教授的语速因激动而快了起来,“之后我便留在这里,查找各种资料论文,用各种动物做实验,包括你。拼命想找到意识交换的原因和能控制它的方法。”

“你……成功了?”我想象不出他走到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必然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充满了惊惧,孤独,无助,或许比这些更多更可怕。

我又敬又怕,瞪大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我不知该如何亲近他。

墨教授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抬手轻拭我脸上的泪水,“是的,我想我成功了。”

“是怎么……”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首先要让你和人的眼睛完全对齐,意识就会以脑波的形式通过眼球振动表现出来。”

“眼球振动?”

“是的,眼球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就算你盯着一个东西不动,眼球也在轻微的摇摆不定。这种运动看起来毫无规则,是一种近似布朗运动的随机运动,但这个波动承载了大脑的意识信号。如果两眼对视,恰巧又能产生相同频率的振动,就会产生类似共振的效果,扩大大脑的意识信号,但之后两个意识信号并不会发生改变,而是继续向前传播,直到完成意识互换。”

“既然注视的时候眼球还会做布朗运动,那对视也不可能让两眼完全对齐啊。”

“不是静态的对齐,双方眼球运动的频率一致就可以了。”

“这要如何才能实现啊?”我觉得不可思议。

“猴比较好办,我们通过训练,很容易就让你学会了只盯着一个点看,然后给猴子戴上巩膜磁性隐形眼镜…“

“什么眼镜?”

“巩膜磁性隐形眼镜,”墨教授耐心地说,“这原本是用来测量猴子眼球运动的磁束记录系统。我改造了这套设备,使得它能够控制眼球运动。这样就可以让猴子的眼球跟人的眼球做出同样频率的振动,这时只要让猴跟人的眼睛对齐,就能产生振动共鸣。”

“我觉得实现起来很难啊。”

“的确。而且人注视猴子眼睛时,如果注意力不集中也无法产生共鸣,只有注意力集中才能让意识的脑波通过眼睛完整地表现出来。人的注意力越集中,这种微小振动的频率就越高,噪音就越小,这样隐形眼镜才能做到跟纯意识的高频率振动同步。”

“又要对齐,又要频率一致,又要注意力集中……”

”是的,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小白盯着你看,人可不会无缘无故地集中注意力去盯着一只实验猴的眼睛看。”

我不禁坐直身子腾地站了起来。

没错,这便是这一个月来困扰我的最大问题。我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紧张地抓着墨教授的衣襟。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突然就觉得如果我能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何会发生,哪怕马上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你看到元旦时我送给小白的那只玩具猴没有?”

我记得我把晶晶的手绑住,压在她身上,像猴子交配一样从后边占有她,我一边在她体内进进出出,一边盯着一只玩具猴的眼睛,它就在镜子旁边,镜子里是跪趴在床上的晶晶还有她流着泪水的脸。

“我在玩具猴的体内塞了一个低频发声器。正常人的耳朵虽听不到,但是大脑可以接受到那个信号,让小白不自觉地盯着玩具猴的眼睛,久了就会形成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墨教授的精心安排,只是小白……

“为什么是小白?”

“……”

教授没有说话。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显得痛苦又坚定。

良久,他终于垂下头缓缓道,“我给每个学生都送了玩具猴,小白受到的影响最大。”

“每个学生?!”我后背一凉,抽了口冷气,瞪大了眼睛。

“这个实验是不道德的,不会有人同意做的!”教授猛地抬起头,“这个方法曾经在狗和人身上成功过一次,经验和技术都不行,根本无法保证成功。我原本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方法是否可以在人和猴之间施行,成功后再换回来。没想到一换完小白就疯了。”

墨教授越说越平静,我却越听心越凉。

“我怕来不及……时间不多了……”他喃喃地说。

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脑子嗡嗡地响。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我再不能询问关于小白的事了,我已经承担不起关于他的一切。

我的身体已被烧成灰,他的意识也烟消云散。

可是他的记忆却像冲下河潭的瀑布,不停地冲刷着我的大脑。与其说我还是那只叫Jack的猴子,不如说更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小白,Jack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白目白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我记起他的故事,他的感情,甚至他最隐秘的情绪。开始时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阅读着这些记忆,可渐渐地我无法控制地与这些记忆产生了共情,接着无法避免地被这些记忆吞噬。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地箍住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有一天,我可能会忘了我到底是谁。

“目前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这方法能成功还有一些运气的成份。”

“什么问题?”我被墨教授的声音拉回来,下意识机械地问道。

“一些失败的教训,有时间再告诉你。”墨教授拍拍我的头,像慈爱的父亲,“想一想,如果你熟练地掌握了意识交换的技术,你就会成为万能的神,你会永生永世长生不老,你的意识会跟生命一起永存。”

我心中一动,这并不是黄老板说的什么神迹,而是可以靠科学方法去实现的吗。谁不想与天地同寿?可是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今天你应该很累,我们明天继续。”或许是知道我今天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墨教授在我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好的,教授。”

“你……不肯叫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低下头不忍看他。我懂得血亲的感情吗,不太懂。敬畏,恐惧,尊重,怜悯这些感情一股脑地冲了出来,搅和在一起,让我无法释怀。可我知道墨教授为我做了什么,我也不自觉地盘算着他还会做什么。

“爸爸……”

我感觉到他有些颤抖地拥抱了我。这是一具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味道。但这具身体承载着我父亲的灵魂。旁边的焚烧炉还在发出呼呼地声音,那是曾经葬送了我们肉体的地方。

你会成为万能的神 (中)

墨教授伸出手轻轻拍拍我的头,“不要怕,那是动物尸体被炉火的热气撑开破裂的声音。”

“墨教授……”

“这个月我一直关注你,你的适应能力让人吃惊,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很强。学习新东西的速度有时竟然比之前的白目白还要快。”

原来墨教授早就知道了,我却一直蒙在鼓里。那小瞳……他知不知道我跟小瞳的事?

“今天我又检查了一下你的色觉,很正常。不是色盲,跟别的不色不一样。”

“不色?……”我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声。

“是的,哺乳动物的意识和人交换后都是色盲,所以被称为不色。不色一直都存在,只是大部分不色不会说话,会说话的不色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不色。”

“为什么会有意识交换这种事?”

“自古以来就有,过程和原理并不清楚。我父亲一直在研究这个课题,我也还在继续研究。”墨教授看着我,突然有些兴奋,“目前看来,我提出的假说都被验证是对的!”

“什么假说?”

“前人很早就发现,意识交换总是发生在互相对视的情况下,也许这才是前人所谓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的真正意思。”

“没错,我当时是看着他的眼睛。”我极力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抬头发现墨教授一直盯着我,只好又低头避开他。

“意识交换需要眼睛对视,但是眼睛对视不一定会意识交换。”

我的脑中一直闪现着当时的画面,他走过来,盯着我看,我也盯着他的眼睛看,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我就变成了他。

“为什么眼睛对视不一定会意识交换?”

“意识交换现象在哺乳动物间很常见,动物们很容易就会通过对视交换了意识,就像换衣服穿一样简单。”

“这么简单?”

“是的,对动物来说,并没有太强的自我意识,意识交换并不会让它们感到奇怪,它们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交换了意识。”

“那么人……”

“你注意过吗?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眼的虹膜很小,剩下的都是眼白。而别的动物,眼睛里几乎充满了深色的虹膜,包括猴子也是。”

“这又是为什么?”

“人类进化的过程中,自我意识会越来越强烈。意识交换对人类的生存造成了极大困扰。渐渐地,为了避免意识交换,不但人的虹膜越来越小,甚至在人和人突然对视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躲开对方的眼睛,避免对视。”

“自我意识越来越强造成了意识交换越来越难吗?”

“也有可能互相影响,很难说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墨教授沉吟道,“科学上有太多的不知道。我们只能提出一条假说,然后通过实验和现象来检验假说正确与否,再去修改。”

“意识交换只有这一种方法吗?”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单单靠眼睛对视就能意识交换。

“当然不是,直接侵入大脑,把脑电波信号提取出来,像电脑复制粘贴一样也是可以的,以前有科学家这样试过。”

“侵入大脑?”

“不过自然界动物间的自然交换肯定不会需要那样复杂,所以我提出了眼睛对视产生眼球震动的共鸣进而交换意识的假说,目前来看,假说可以被验证了。”

“大脑的意识像两个相对而行的不同波长的波一样,通过眼睛相交,然后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波形继续前进,完成了交换?” 我想着疯教授提过的波长和意识,慢慢说道。

“你很聪明,不单单是因为你这个身体的大脑不错,还因为Jack大脑中的意识。人类大脑的优势是长期记忆和逻辑思维,猴的大脑则是短期记忆和瞬时感知。你竟然可以融合这两方面的优点。”墨教授赞叹地点了点头。

“那如何证明意识已经交换了呢?”我问。

“这个太难了。”墨教授说:“理论上我们除了明确知道自己的心智外,是没有办法知道别人的心智的。”

“除了自己,没办法知道别人的心智……”我重复了一遍,试图理解墨教授的意思。

“同理心,就是人还保留着意识交换能力的证据。”教授说:“人以为同理心是一种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和感受的能力。我觉得同理心应该是交换了部分意识,但因为没有对视产生眼球振动而引起的脑波共鸣,无法进行彻底的意识交换。”

“您刚刚说可以通过色盲监测来验证,为什么不色会是色盲?”

“目前我们掌握的都是哺乳动物跟人进行的意识交换。大部分的哺乳动物都是色盲,因为它们的视网膜中不像我们有三种锥状细胞,”教授说得很慢,“它们只有两种,缺少了感知绿色的锥状细胞,所以它们分不清红色跟绿色。“

没错,我想起之前曾经学过相关内容。人有三种锥体细胞,分别感受长中短三种不同波长,对应着红绿蓝三种颜色,被称为三原色。

“所以当哺乳动物跟人意识交换后,就算人眼有可以接受绿色光波的细胞,但是这些哺乳动物的意识并不会处理这部分光信号。是这样吗?”

“没错,你理解得很快。”

“但为什么我不是色盲?”

“因为猴跟人一样,视网膜上携带了三种锥体,本来就能感知到绿色。猴是在进化到拥有三种锥体细胞后才跟人类分开的,所以猴群中的色盲比例甚至比人类还要少。”

“既然我不是色盲,那您是怎么知道我……是Jack的?”

“所以我观察了你很久,最后还得跟你确认一下。”墨教授平静地说:“确认你是不是跟我一样。”

“这么说您现在是确认我跟您不一样了,跟你们都不一样……”我像一个人被抓获的猎物一样,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释然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不,我们一样。”教授温柔地看着我,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我们都是不色猴。”


你会成为万能的神 (上)

实验中心的地下观察室里,墨教授和三个白衣人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认真做实验的Rose。

Rose的头和身体被固定在椅子上,专注地盯着面前小黑箱里的一个红色苹果,小黑箱里的灯在不停地变换着不同的颜色。Rose适时地按着面前的按钮,不时地从嘴边的吸管里贪婪地吮吸着糖水。

观察室里很安静。我记录Rose每次选择失败的情况时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刷刷声和每次Rose选择成功后“滴”的一声都显得特别突兀。

下午的工作结束后,一个白衣人把Rose送回笼子里,其余两人在观察室的电脑前整理今天的实验数据。

我跟着墨教授来到实验台前,他指着小黑箱里的苹果问我:“你看苹果什么颜色?”

“红色。”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墨教授按了一下黑箱子旁边的按钮,黑箱子里的红光变成了蓝光,“现在苹果是什么颜色?”墨教授问。

“还是红色啊。”

“现在呢?”墨教授又换了绿色的光。

“红色。”

最后,墨教授打开了白光,果然是一个红色苹果。我得意地看了一眼墨教授,很满意自己分辨颜色的能力。

墨教授点了点头,又打开电脑,指着屏幕上整齐摆着的四个正方形小色块,问我:“这些呢?”

“深红色,蓝色,绿色,和红色。”

墨教授又按了一下回车键,我看到屏幕上的四个小色块越变越大,慢慢地变成了刚刚黑箱子的苹果的相片,原来这些小色块分别是四种不同颜色光照下的苹果相片里截出来的一小块。

“你现在觉得这四种颜色光照下的苹果都是红色吗?”

“可是我觉得,苹果一直都是红色啊。”我疑惑地说。

“没错,这都是’你觉得’。所以我们只能看到大脑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墨教授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视网膜接受到的不同波长的光信号,会随着照明光波长的变化而变化。物体本身颜色的波长和照明光颜色的波长混合成了新波长,视网膜接受到的是这个新波长,我们应该看到跟物体本身不一样的颜色才对,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受照明光的影响,同一个物体在不同颜色的光照下,被我们感知到的都是同样的颜色。”

“光里没有任何颜色!”我脱口而出,“难怪疯教授说颜色是大脑给我们的感觉。”

墨教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换句话说,我们的大脑可以把混合的新颜色中照明光的部分给剔除,只留下物体本身的颜色。所以说,我们看到的颜色都是大脑掌握的物体颜色,跟照明光没有关系。”

墨教授对颜色的解释让我对疯教授说的话理解得更加清楚了,疯教授人看起来虽然是疯的,说的话却不疯。

“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趟焚烧炉,今天有一批实验老鼠需要处理一下。”我还在发愣的时候,墨教授已经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批实验老鼠在这周初实验完成后已经被实施了安乐死,现在它们一个个都装在塑料袋里保管在动物实验中心地下二楼解剖室的冰柜里。每周焚烧炉会开一次,处理这些动物尸体。

焚烧炉一般都是闲人免进的,一个工作人员就够了,无需墨教授亲自处理。但墨教授每次都会来看看,说想送这些为科学献身的生命最后一程。

焚烧炉已经在工作,里面呼呼的烧火声让我毛骨悚然。Jack的身体就在这里被烧得干干净净,而白目白的身体将来也免不了被烧的干干净净。而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我”不过是附在这个身体上的意识,这个意识有朝一日自然也会随着这具身体的毁灭而烟消云散。我紧闭双眼,不敢再想下去。

“你知道外面牌子上’实验动物焚烧炉’那几个字是谁写的吗?”墨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焚烧炉。

“不知道。”我还有些愣神。

“是我父亲。”墨教授说:“我父亲是第一代实验中心的老师,当时实验中心刚刚建成,时间紧迫,他捉刀写了这个牌子,想着以后好好做一个换下来。没想到一直挂到现在。”

“再好好写也不见得比您父亲这幅封好了。古朴虬劲,让人羡慕啊。”

“你也可以,只要认真练习,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墨教授笑了。

“还是要点天份的吧,我好像没有。”

“万事开头难,你这个月表现出来的能力很让我吃惊,我倒是觉得你行。”

“我?我这个月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回忆了一下,这个月真的是浑浑噩噩。

“你能这么快就适应了生活,掌握控制身体各种功能,真的很出乎我的意外。”墨教授弯腰盯着焚烧炉内的火光,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岂不知于我无异于惊涛骇浪。

炉内的火苗好像突然变大了,热浪一波一波得从炉壁喷涌出来,热得我额头上全是汗,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我身体僵硬地站在墨教授的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墨教授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笑道,“Jack,你无须害怕,我早就知道了。”

焚烧炉内轰地一声巨响,我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